慕川霖

［高中生凯×小书仙源］

 

C6.

 

C7.

 

空气很闷，云层也是灰色。星期日如期而至，但王俊凯并没有去找王源。

他去打了一场大汗淋漓的篮球；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刷了一下午的理化生卷子；他甚至陪凯妈去超市里买了应季的水果和蔬菜……他几乎做遍了所有不愿也已经无力去做的事情，也终究还是没有去找王源。

不是不想念，而是不勇敢。

因为这一次的见面以后即是永不再见。

而他最不敢面对的，就是离开他。

不去见他，起码还可以在心里宽慰自己：还可以见到他，还没有离开他。

可一旦去了，就再也不会有这种可悲的说法与自我欺骗。

星期一老邓不住地打量面容憔悴的王俊凯，关切地让他不要只顾及学习而累垮了身体。

这次考试王俊凯考得很不错，连平日里稍微逊色的语文都排在了班级的前几名。

但他已无心去关注这些。

他只心心念念着王源，他的王源。

他傀儡般无喜无怒，转眼间捱到了周末。周围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的异样，却无从知道那原因到底是什么。

凯妈饶是再忙也不会不管儿子的死活，王俊凯这一周里半死不活的状态她都看在眼里——不是颓废，而是努力得过分。

他回到家里以后除了吃饭和睡觉每时每刻都在学习，就好像只要一停下笔就会恶鬼缠身一样。而他睡得又特别晚，吃饭也需要强迫。

察觉到王俊凯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困境，凯妈果断地请了一晚的假来和儿子沟通。

口干舌燥地讲了很多诸如“妈妈不想给你太大的压力”“妈妈只希望你快快乐乐的”的大道理，可王俊凯并没有什么反应。凯妈端过茶杯抿了一口水，正准备继续唠叨，却突然被打断。

“妈。”他声音平静，听不出情绪，“如果我早恋你会接受吗？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会吗？”

凯妈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，发现那双和自己长得很像的眼睛里装着骇人的坚定。

她感到胸口有些窒息，但还是狠了狠心回应道：

“妈能接受。”

“但是我现在要离开他了。”王俊凯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嘴唇，“可我不敢……不敢和他说分手。”

闻言凯妈沉吟良久，又或者那是一种无言的沉默。她没有料及自己和丈夫的放养式教育会造成这样大的疏忽和漏洞。

而比起知道儿子早恋，更令她惊讶的却是——王俊凯居然会在明明无法放下的情况下，选择放手。

“妈……你说，我该怎么办？”落拓的少年闭上双眼，声音里带着莫大的无助与痛楚。

“孩子。”凯妈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，不让它因惊悸而颤抖，“神采奕奕地去找她吧，认真地和她说再见。别拖沓……时间越久，就越伤人。”

时间越久，就越伤人。

是啊，不知道这一周王源又是怎样度过的。

应该是一样地痛苦挣扎，一样地迷茫怅惘，一样地自我拉扯，最终一样地伤痕累累。

是不是……是时候该作个了断了。

王俊凯，你他妈的勇敢一点。

“妈，你出去吧。让我自己留在房间里……一个小时就好。不要敲门，也不要喊我。”

“好。”

凯妈走出房间以后，王俊凯走下床去将门反锁。然后他重新坐回床上，从枕下拿出了《源于苍白》。

“……这书中的每一页，每一页中的每一个字，都在讲我们的故事。”

“可是抱歉，我要把这个故事……结束了。”

王俊凯喃喃自语，指尖细细摩挲着封面上的少年。

“王源……我来找你分手了。”

话毕，他有些慌乱地擦去突然坠落在封面上的眼泪。

当王俊凯出现在王源家里的时候，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。

房间里光线昏暗，空气干燥，一片静谧，只有墙上的挂钟还在嗒嗒地走着。

王源……不在家。

他垂眼看了看腕上的手表，已经九点多了。

王源现在还没回家，会去哪里。这个单薄瘦弱、无依无靠的小孩儿，他还会有什么地方可去呢？会不会像是上次一样，被一群凶神恶煞的混混围堵在墙角里，却束手无策？

王俊凯不敢想。

他咬住下唇，只觉得胸腔里怕王源出事的担心和恐惧已经快爆炸开来。他必须马上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王源笑吟吟地站在他的面前，再多等一秒他就要疯掉。

“王源……”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，他无意识地念着他的名字，拔腿向玄关处跑去。

王源家的房门被猛然冲出的双眼红得可怕的少年重重地甩上。

王俊凯踉跄着跑向电梯。

他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慌，却还是慌乱得连手指都在颤抖。直到最后，毫无反应的电梯升降键被心急如焚的他拍出极大的声响。

而面前的门却依然紧闭。王俊凯气得一声怒吼，一拳砸在了冰凉坚硬的电梯门上。

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，这幢楼应该是停电了。

于是下一秒，他不顾一切地冲向楼梯间。

王源的家在十一楼。

王俊凯刚下了三层便有些眩晕。情绪激动再加上剧烈的跑动，仿佛是引发了他低血糖的老毛病。

但还好，还不至于晕倒，他还可以撑着身子去找王源。他抹了一把额上不断冒出的细汗，抓紧了扶手。

他只顾拼命地向楼下跑，不敢停下来，也不敢放慢脚步，就那样一路浑浑噩噩地冲与撞，只为了能够快些找到他心爱的小少年。

“……王俊凯？”

快下到二楼和一楼间的缓台时，突然一声迟疑的薄荷音传入耳畔。

“怎么……不说话？”

王俊凯停下了脚步。他气喘吁吁，胸口剧烈地起伏，面色苍白，双目赤红，汗水早已浸透了衣裳。

只见一个穿着宽大的白色T恤、干净乖巧的少年，正站在缓台上抬头看向他，手指上勾着一个半透明的袋子，不知装了什么。

脚步沉重但仓促地迈下最后的几个台阶，王俊凯冲到王源的面前，紧紧地把他拥在了怀里。

冲击力太大，王源被撞得连退两步，后背抵在了墙上。

王俊凯把头埋在王源的肩膀上喘息着，继而他听见了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：“你……跑去哪里了？”

“我……”被愈抱愈紧的少年声音怯怯的，“家里停电，我、我出去买个手电筒。”说着，他提起手上的袋子晃了晃。

“怎么这么晚还出去？”是少有的责怪的语气。

说着，王俊凯又紧了紧手臂，鼻子在王源的肩膀处蹭了蹭。

“没有啦，其实我早就出去了。”王源瘪了瘪嘴，“只是不想太早回来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王俊凯直起身子，揽着王源的腰，看着他的眼睛问道。

“呆在家里就总是会想起你要离开我的事情，不如出去走走得好。”他抬手用纤细的手指捋了捋王俊凯濡湿的刘海，“你好久都不来找我了。我怕你连最后一次也不来见我了……总是这样胡思乱想，然后……就特别特别地想你……”

话音未落，一直静静听着的王俊凯突然低头吻住了王源。

他吻得很急切，托住王源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，圈住他的小身子使他愈发贴近自己。他们胸膛贴着胸膛，彼此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。

在这个黑暗狭小的空间里，王源被王俊凯抵在墙上亲吻着。怔了几秒，他手中的袋子落在了地上。他盯着王俊凯皱起的眉头看了几秒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，慢慢地伸手回抱住了王俊凯，轻轻摩挲，一下一下安抚他的背。

王俊凯伸进口腔的舌头像是带着电流，令王源的身子轻颤了一下。王俊凯察觉到了王源的不自在，在他脑后温柔地抚了抚，就要撤出来。

王源却心一横，突然伸出舌头和王俊凯的纠缠在了一起。

于是唇舌交缠，啧啧作响，连周遭的空气都暧昧起来。王俊凯偷偷睁眼，看到王源豁出去的表情以及红扑扑的小脸，不由得嘴上又加重了几分力气。

漫长的吻持续了几分钟，彼此谁都不愿停下来，他们好像在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来确定彼此的存在。直到最后王源喘不过气来还在傻傻地回吻，王俊凯才心疼地离开了他的唇。

他抱紧喘息不定的王源，在他的耳畔低声说：“我也……特别特别地想你。真的。”

王俊凯牵着王源重新下了楼。见到王源以后，他感觉自己的低血糖都好了很多。

王源任他牵着漫无目的地在小区里走着，兜兜转转地竟来到了那架秋千——那是他们初次见面的地方。

天气变得真快。那时候这里还下着薄雪，不过才过了十几天，就已经如此温暖。

而他由冰冷逐渐温暖的人生，却即将随着王俊凯的一去不复返而再次堕入万劫不复的寒冷。

王俊凯牵着王源向着秋千走去，步履缓慢，像是不愿走到终点。

既然是在这里开始的，那就在这里结束吧。

王俊凯混乱的脑子里突然莫名其妙地出现一首歌——《当爱已成往事》。以前他曾在KTV里听到别人声泪俱下地唱过这首歌，那时他只认为那歌词于他而言无关痛痒，而此刻他却恍然间觉得那字字句句都落入了心坎。

“王源……我给你唱首歌吧。”他攥紧身侧王源的手，转过头去看他，声音沙哑干涩。

“好。”王源点点头笑着应道，却霎时红了眼眶。

于是一人哽咽着唱，一人沉默着听。

王源，所有想告诉给你的话，都在这里了。

……

【忘了痛或许可以，忘了你却太不容易】

……

【别流连岁月中，我无意的柔情万种，不要问我是否再相逢，不要管我是否言不由衷】

……

【忘了我就没有痛，将往事留在风中】

“好好听。”当他唱毕，王源胡乱地用袖子蹭了蹭眼泪，小声地说。

王俊凯不作答，把王源按坐在秋千上，眉眼温柔地俯视他。

“当时就是这个角度，我看了你一眼，就喜欢上你了。”

王源吸了吸哭红的鼻子，抬手扯上王俊凯的衣襟：“我也是。”

王俊凯叹了一口气，俯身把王源按进了怀里。

他自王源身后看了看手表，瞳孔猛地一缩，呼吸一窒。

还剩下最后的三分钟。

“小傻瓜，不要总是哭。”

王俊凯拼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，竭力憋住眼泪，不让王源听出自己声音哽咽。他要神采奕奕地、认真地作别。

他不能把这最后的时间浪费在悲伤上，他还有话要对王源讲。

他不能因为要永远地离开他心爱的小少年，便在这最后一刻溃不成军。

王俊凯，你他妈的勇敢一点。

“你以后你不要总是煮粥或者叫外卖，要学会自己下厨，虽然你煮的粥很好喝很营养，但你要多吃些各种各样的营养健康的东西，才不会这么瘦。”

“你睡觉的时候爱把手和脚都露在外面，而且一点都不老实，这样容易着凉，以后睡觉之前，记得自己把被角掖好。如果房间里黑会害怕的话，可以买一个小夜灯放在床头。你那次说你的那个大熊玩偶长得像我，虽然它没有我帅，但是像就像吧，你以后就可以抱着它一起睡。”

“你千万不要喝酒，无论多难过都不许喝。你喝酒以后就会随随便便地把一个陌生人带回家，还会随随便便地亲一个陌生人，这样的酒品实在太可怕，可不能让别人占了这样的大便宜。”

“答应我，不要被欺负，千万不要被别人欺负。你一定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，一定一定不要受到任何的伤害。遇到那些痞子撒腿就跑，一定要快点跑。因为……我保护不了你了。”

“还有啊小学霸，考试之前不要熬夜复习，要像我一样早早地睡觉，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，才能考得超级好。”

“不要再早恋了，和我这一次就够了。上大学以后才可以恋爱，一定要找一个对你像我一样好或者比我还要好的人和你在一起。”

“我走以后，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顾自己。好好吃饭，好好睡觉，好好学习，好好生活。”

他在王源耳边慢条斯理地嘱咐着每一件事，说到最后自己都难过得说不下去，但还是强撑着着把想说的话统统讲完。

怀里的小身子抑制着哭泣，微微颤抖。王源环住王俊凯的脖子，眼泪流得一塌糊涂。

“王源。”王俊凯正视那双红肿的眼睛，伸出手心疼地用指腹替他擦拭眼泪。可每擦一下，还是会有新的泪水涌出来。

“时间到了，我该走了。”

“我不想让你看着我消失掉。”

他颤抖着抬手捂住王源的眼睛。

马上就有湿热的液体浸润了指缝。

王源静静地坐在秋千上，任王俊凯遮住他的眼睛。

他总是这样乖巧，如此惹人怜爱。

该如何，放得下。

按捺着身体的不适和心中莫大的悲伤，王俊凯缓缓凑近王源，想最后再趁人之危地吻他一次。

嘴唇翕动，王源突然低声说道：“我爱你。”

王俊凯身形一滞。尽管王源的声音很小很轻，但他却听得真切。

他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王源的头发，沉声回应：“我也爱你。”

王源，我爱你。

我想和你一起虚度时光。我想连落日也和你一起浪费，一直消磨到星光满天。

可我不能够。对不起。

王俊凯继续凑近王源，距离近到他们能够感受到彼此的鼻息。

双唇相贴。

下一秒，黑暗袭来，时间归零。

-TBC-

 

C8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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坚持用手机写文的我被自己的坚强感动了……这篇还有一章完结，之后会有一个短篇，然后更《浮木》。然而我的假期已经过去三分之一了。仰天长啸，壮怀激烈。